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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燕子

我的取卵经历与感想

2017-06-02 阅读量:30800

走到取卵这一天,我花了五个月。

我想我应该是第一个进入手术室的,昨天护士就说,你卵少,大概会往前排,我听到这话,心往下一沉,随即开始安抚自己:排在前面好啊,排在前面医生干活精神抖擞、工作卖力、态度随和啊。

手术之前,护士要给我们做集体宣导,我先生按照医院规定的时间已经来到病房,他要取精。男人们取之不竭的精子此刻呈现出了强大的优势,他们既无需像女人那样为一个月仅有的一次排卵机会打针吃药,也无需支付高昂的医药手术费,据说取精室里的日本女优图片劲爆,分分钟策反一颗男人心。

这差距,简直是天堂和地狱。
集体宣导无非是说一些术后用药和移植手术的事情。和我一起听宣导的女人大概有70来个,她们都要在今天上午完成手术并于5月3日返回病房移植胚胎。关于移植,我有很大的疑问,因为之前听我的医生说我需要在取卵后治疗腺肌症,我并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这一点写进我的试管婴儿方案,而这里的护士要求今天手术的都要于5月3日来病房报到。
宣导会后,我去问了负责我们的护士,我们昨天因为取卵事宜交流的不太愉快,此刻,她一边写着什么一边僵硬地对我说,“我们这里是看不见你方案的,你移还是不移,我们也决定不了?你到时候跟医生沟通吧。”

这回答听起来让人不解,因为5月3号我将要面对的是陌生的医生或者护士,而每个医生都只关心她这一步的工作,每一个护士也只会告诉你下一步的流程,她们手里会了解我的方案吗?我全然不知。

我们总是能遇到这样的医护人员,他们虽也是照章办事,却一张口就带着训斥的口吻,她丢出来的话跟她手中的针桶一样扎耳朵,你来是找她解决问题,却反倒添了一肚子心思。她运用她手中那一丁点权力,不费吹灰之力,便可叫你忧心忡忡、垂头丧气。

算了,我还是四处转转吧,散散步。我离开宣导室,在走廊里溜达起来。没两分钟,邻床迎面跑来,“护士叫我倆去手术室呢!”她急冲冲地对我说。

“哦,好!”我转身跟她往手术室方向走去。

2

有四个人被叫到手术室门口,我和其中一个胖姑娘被要求坐到手术室的门边,其他两位坐在我们后面。我开始紧张起来。一个大眼睛的护士从手术室的自动门里走出来,将需要签名的表格发给我们,我只是草草签了字,就把头转向护士,趁着她收完表格的空儿赶紧抛出我的问题,“护士,手术不打麻药疼不疼?”
“每个人不一样,有的人敏感就疼,有的人不怎么疼。”护士隔着口罩随便说了两句就消失在手术室的门里了。

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只是想找点安慰而已。我的隐痛在于,我有腺肌症,子宫会在紧张时疼痛,仿佛它有它的小心思,一不爽就发脾气,至于什么时候会发作,我就不知道了。今天它会不会发脾气?是哭哭啼啼还是天崩地裂?我不得而知,这点焦虑,整得我昨夜没睡安稳。

前几天跟几个朋友吃饭,一个九零后男孩听说我要做试管,连忙说,他的高中女同学也做了试管婴儿,她说非常痛苦,简直不可描述。他还很认真地总结道:“我绝不让我老婆受这个罪!”我看着夜幕之下他那张皱成一团的脸,反倒觉得需要安慰的是他。我说困难有两种,你需要呼吸,可是你没长肺,这个没法克服,手术中的疼痛属于可以克服的,跟前者比起来,不值一提,所以,有什么可怕的呢?

此刻,坐在手术室前,再回想起那一幕,我发觉,从容也是易碎品。

不一会,大眼护士再次出现在手术室的门边,“你进那个屋。”她指挥着我。果然,我是第一个手术的,自动门在背后合上时,我注意到眼前是一个手术区,有左右两排手术室,我进了左手边第一个手术室。

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术室里有几个人,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来,“你是唐春吗?”
“是!”我答。
“唐春把裤子脱了,抱在胸前,躺上去,腿放在两边的支架上。”

这声音让我想起《朗读者》里的汉娜,她在集中营里做看守时,是不是也用这种冷飕飕的口气对衣不遮体的犹太女人发话呢?

我走到中央那架手术椅前,脱下病号服那宽大的裤子,按要求躺上去,椅面很凉,我马上意识到整个手术室的温度比病房区要低很多,有冷色的光射在我身上,有金属器皿声在四周响动,仿佛它们也需要在工作前打个招呼。医生们都在忙,没有人看我,但是没有人看我更令我紧张。躺在手术椅上,望着自己放在支架上光光的两条腿,我的心彻底慌了,接下来会怎样呢?到底会不会疼?会不会疼?会不会疼呢?

3

“怎么没有人啊!人都哪去了?……”一个故意拖长音的女声蛇一样游进手术室,是宫斗剧里娘娘的口吻。这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,听上去很年轻,大概是手术医生吧,我想。

“一夜没见就想你了!”另外一个声音接过来。“我都奋斗一夜了,伤不起啊!你们吃早餐了吗?”第三个声音跟上。

“屁股往下挪点!手放两边,给你冲洗了啊,水有点凉。”一个护士对我说。
说话间,我的双腿已经被护士套上了绿色的手术套腿,冲洗开始了,先是凉水,再是热水,然后是用夹子夹住蘸了药棉深入阴道。它很粗鲁,像故事里举着电棍在夜间扫荡的巡捕,横冲直撞。
此刻,我感觉自己如同闯入了某大型片场的群众演员,大家都很忙,没有人给我讲剧本,也没有时间酝酿什么情绪,草草地上了妆,就被要求爬上电椅去演一个屈打成招的俘虏了。我开始绝望,全身心地后悔起来,是谁说的只取一个卵不用打麻醉啊?!那个护士肯定没上过这把手术椅。难道只是为了省下一千块的麻药费?!我思绪混乱。
这时候,一位医生坐到了我的对面,她一只手举起B超仪的探头,将一根不锈钢细管安装在探头的左侧,那应该是取卵针吧。
“我还没吃早餐呢!”她一边安装一边跟身后的护士搭话。
“要开始了啊!会有点不舒服。”这是她在对我说话,场景转换之快,令人猝不及防。
随着探头的深入,我越来越紧张。
“别夹屁股!这样只会更疼……别夹屁股!”医生一边移动探头一边发出警告。
“好!”我抓住身体两侧的把手,开始大口呼吸。探头每动一次,我的大腿肌肉就迅速收缩一次,这是身体的应激反应,我根本无法控制,我能做的只是在意识到臀部再次收紧时,立刻通过深呼吸使之放松一点再放松一点。
“你别这么大口喘啊,过一会会晕过去的。”站在右侧的护士提示我,语气像果冻一样冰凉透明。
“那我特么该怎么办?!”我在心里愤愤地回问。
坐在我对面的医生用左手在我的右腹部按了几下,很快,探头找到了那只小卵泡,医生再次说,“开始!”头顶的灯应声暗下,世界变成了黑白色。医生盯住屏幕,向猎人盯住了猎物,紧接着,一阵刺痛——取卵针穿过阴道壁刺进了卵巢——这是我一直盼望着又万分恐惧的那个痛,它要完整地捕获那只在林间散步的小鹿,将它带入人世。
时间静止了,我变成那只在亿万年前被一滴松脂封死在时空尽头的小蜘蛛,无法动弹,不能呼救。能做的只有忍耐,忍过这一刻,剩下的全是好时光……
“好了!结束!”医生发话,探头退出,灯光亮起,彩色的世界回来了,中年护工推着轮椅从另一扇门走进来……一切都结束了,这时我才发现,原来医护人员的工作服全是粉蓝色的。

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动物,非不如此,无法度过这苦乐的一生。从手术室里出来后,坐在轮椅上,我使劲回想着那个能叫时间禁止的疼痛时刻,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,倒是手术室里的冷让人印象深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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